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鲨獭姐要幸福!

 

【狱审/莱那】枫丹服饰简史

想看公爵给老婆穿鞋,于是写点符合自己审美意趣的小散文


***


那维莱特的鞋精巧别致,恰到好处紧包双足,鞋面有时是绣线织花的丝缎,有时是细腻的胎牛皮面,高跟上点缀珍珠与晶莹的矿石,鞋底通常使用柔软的羊皮,透气性极好,在炎夏也不会闷热。然而到了雨天,这样精贵的材质便带来不少麻烦。当那维莱特淌过雨水汇聚的浅坑,娇气的羊皮被浸湿磨损,边缘剥落变形,无法再满足审判官对于着装体面的要求,此时便需要置换一双新鞋。


枫丹的雨季漫长,下雨的日子多,那维莱特又爱在雨里行走,鞋子的耗损速度极快。好在那维莱特并不追求款式的新鲜,几百年间,他穿过的每双鞋,仅仅会在装饰与材料上作细微的变化,但来来回回都是那个样式,工匠制作起来并不需要费神为他考虑创新。


不单单是鞋,那维莱特的整体着装以枫丹时兴的潮流来看,有时可以说是较为滞后的。刚就任最高审判官时,他定制了合时合宜的礼服,以后就经年不变地沿用下来,数十年后,这样的衣服不再有人穿了,他还穿着。


这世间的浮光掠影绚烂而迷人,人生又是那样短暂,枫丹人便竭尽所能地在这短暂一生里翻出许多花样。身上的衣物穿了几年就会不满足,不管是多么精工细作的美丽罗衣,总是很快便看腻了,这几年提高腰线,过两年肩垫又拉得更宽,女人的鲸骨裙撑从伞型变成钟型,卷着蕾丝荷叶边的帽檐时大时小。


人类的审美变幻莫测,那维莱特并无兴趣去追逐,历代宫廷裁缝每逢换季替审判官大人准备衣物时,只需牢记一条需求:和之前的一样就好。


那维莱特任职的约莫五十年,有人走进利奥奈的鞋店,对着鞋匠描述一种鞋头尖而翘起,微微敞口的高跟鞋,鞋匠皱着眉在图纸上勾画,说这是几十年前的旧款式了,早就不流行,客人确定要定制吗。客人坚定地点头说,就是想要那维莱特大人穿的这种鞋。鞋匠恍然大悟,立刻理解客人的心情与需求,从仓库中翻出了爷爷留下的鞋型旧样,热烈地钻研起来。


一股复古的风潮就这么被掀起。那维莱特走过街头,稍微留心会发现,身边人穿的衣服,似乎又与自己一个风格了,极繁的,矫饰的,花团锦簇。然而没有几年又会归于简单,追求舒适和松弛,还要美得毫不费力。如此周而复始。好像群星绕着轨迹走,隔一会儿又转回来,人有时想要新鲜,有时也想要稍稍贴近喜爱的人一些。


不同于总在落伍和流行之间跌宕的衣服,他脚上那双鞋倒是成为了一种经典的,久不过时的样式。人们想要购买它时,便向鞋匠说,要那维莱特的鞋。起初只是别称,但后来大家都忘了这种鞋原来的称呼,以敬爱的最高审判官大人的名字重新命名了它。


莱欧斯利自己并不喜欢穿那个式样,由于足后被细长的鞋跟拔高,身体重心全然集中在前脚掌,尖头的两侧也会将脚趾挤压成不自然的模样,况且那样的鞋底太薄了,纵使是再柔软的羊皮也不能真正做到减少受力,哪有什么真正的舒适可言。


但是那维莱特足型狭窄细长,脚趾不费劲就收拢在一起,很好地适应并不为舒适而生的优雅容器,仿佛一枝不用过分修剪枝条就在花瓶中醒来的洁白切花。那维莱特从不抱怨,与他身上其他需要忍耐的繁琐服饰相比,鞋已经算是不会坏事的省心存在。


莱欧斯利偏好宽头厚底的鞋履,不对身体造成任何束缚,厚实的鞋底能最大限度地减震缓冲,高强度的动作与长程的徒步都不会给身体带来负担。不光是靴子,他的所有服饰都避免使用娇贵的素材,尽管他已不用再从事体力劳作,也不再以搏击为生,每日的工作甚至可称得上清闲,他也并不愿意将注意力分给易损的衣物,去时时刻刻留心它们有没有勾丝染色。


莱欧斯利选择耐磨结实的合成材料去制作自己的常服,鞋底是防水,弹力极大的橡胶,衬衫也并不局限于昂贵的天然面料,再用金属元素增加力量感。他要锋利和坚固。符合这样条件的材料都会稍稍沉重一些,而这样沉甸甸的分量给莱欧斯利和甲胄等同的安全感。


如此一来,他与那维莱特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,站在一起时,莱欧斯利是无往不利的高大坚固,那维莱特是行云流水的优容绰约。虽然他们一样高挑,那维莱特大衣廓形也在他本身的颀长身形上增添了宽阔感,那双脚视觉上却只有自己一半的大小。莱欧斯利因此常常低头打量恋人与自己的这处不同,陶醉地听恋人款款向他走来时,鞋跟在地面上踩出的脆响。


沫芒宫那样地面坚硬平滑的封闭空间,脚步声的区别尤其大。当高跟清脆雅致的碰撞声在铺满大理石的厅中回响,不用抬头都知道,是那维莱特大人经过了。莱欧斯利走在同样的路面,脚步发出的声音沉闷收敛,牢牢抓在地上,细听像体量极大的野兽缓慢地靠近猎物,让弱小的动物不寒而栗。


那维莱特对一切都是淡漠而疏离的,一成不变的着装也全无表达自我的追求。裁缝每个季度会替他制作少量的常服,但其实那维莱特并没有多少私人时间。哪怕休憩时有什么特别的行程,他常常穿着工作时的隆重礼服就出行了,方便随时回归到工作中。


今春,裁缝们向那维莱特提交当季的设计稿,让他选几身定制。往年这个事情不过走个过场,今年那维莱特却问他们:“有没有更轻便低调一些的衣服?”


考虑到那维莱特的身份,裁缝为他准备的轻装也不失格调的庄重,因此用色浓郁,剪裁也一板一眼。但是那维莱特此时并不想要图纸上的那些:“这些似乎看起来太沉闷了呢……可否给我准备一些更漂亮,颜色更轻巧的设计。”


裁缝们吓了一大跳,并不是因为那维莱特的指令刁钻,而是最高审判官大人罕见地提出了不同于以往的要求,不过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过问他什么时候穿,用来做什么,一刻不敢怠慢地埋头按照时下流行的元素,缝制出了符合审判官大人特别要求的衣服。


宽肩垫的披风被省略了,取而代之的是线条简洁流畅的蓝色风衣,轻盈的蝴蝶领结没有过分装饰,配上白色紧身裤子,视觉上轻量得比迎风的花朵还薄。那维莱特将长发用丝缎扎高,穿上这身春装,匆匆走过人群,去赴莱欧斯利的邀约。


这身衣服是穿给恋人看的,他想要在对方眼里不那么古板,他对服装产生了私人的需求。


莱欧斯利惊讶他美丽的变化,为他而做的变化。那维莱特总有办法一次又一次俘获自己。


他们到那维莱特喜爱的水畔漫步,牵着手谈论一切,或者什么也不说,安静地放纵时光从他们身侧流逝。雨不知何时开始落下,这个时刻对那维莱特而言堪称完美,在莱欧斯利看来,那维莱特的快乐也是自己幸福的巅峰。


淋雨后,一些碎发贴着那维莱特侧边脖颈,凌乱地蜿蜒着,水珠从他额发滴下来。他完全可以用元素力驱散那些水,只是他此刻不想,惬意地感受雨水贴着皮肤,还有空气潮湿时,莱欧斯利变得更加浓郁的气味。


夜晚,他们回到那维莱特的房间,将湿漉漉的衣服一件件脱下,交䶲欢后耳鬓厮亖磨,那套新作的春装,与莱欧斯利的衣服缠䶲绕着堆在角落,地毯也浸湿了一片雨水。


逃逸出法规与文书的时间那么短暂,清晨,那维莱特又换回工作时的礼装准备回到岗位尽他的责任。


“很抱歉,我又变回这样无聊的样子。”


显然那维莱特对自己的认知又出现了偏差,莱欧斯利哭笑不得地搂住他,告诉他从头到脚连根头发丝都和无聊一点关系都没有。


是啊,那维莱特经年如一日的雍容美丽,一个街边小贩闭眼勾勒出的大审判官的形象,与百年前的某个复律官所见的一样。雕塑上的他,肖像画上的他,审判庭上的他,在自己眼前,牵住自己手的他,毫无变化,莱欧斯利爱他犹如启明星那般永远高洁明亮。


但我也很荣幸昨夜能见到不一样的你。莱欧斯利说。


“说起来,你昨天穿的鞋是不是坏掉了。”


那维莱特愣住,确实是这样。恋人总会知道自己在苦恼什么。


昨日穿去赴约的鞋,不堪雨水摧残,皱巴巴地横在地上,他可以分离衣物鞋履中所有的水分子,但是变形破损的皮面无法被修复。


“正好我有东西送给你。”


莱欧斯利拿出从水下过来时提着的,一直未找到机会拆开的礼盒。丝带解开,一双深蓝色的高跟鞋躺在绒面包装里,是那维莱特常穿的那种,只是有什么地方看起来稍稍不同。


常规的蓝色鞋子,内衬大多做成黑色或蓝色,有时配合鞋边装饰做成金色。这双鞋有着红色的丝绸内衬,醒目,与鞋面的颜色毫无关联,红得鲜艳漂亮,小小的物件一瞬间像有了柔䶲软温热的口䶲腔。


那维莱特坐在床沿上,莱欧斯利在他面前半跪下,将他的脚捧在心口,用照料婴儿的力度轻轻为他穿上鞋。莱欧斯利的动作十分克制小心,反而给那维莱特酥痒的感觉。等他轻车熟路地将护腿的搭扣穿过高跟之下扣紧,一切穿戴整齐后,内里的红色严丝合缝地贴着脚,就全然看不见了。


这抹红色是如此隐秘,像恋人留在自己身上的吻痕一样,是独属于他们彼此的秘密。


那维莱特笑了:“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?”


“想到知道这个事情并不是什么难事。花上一些小钱,就可以在你淘汰的旧衣服被销毁之前,买到你穿坏的鞋子。又或者是在鞋匠的垃圾桶里,寻找写着你名字的鞋模和图纸。也可以趁你熟睡的时候,冒着弄醒你的风险,悄悄测量你的脚。”


“听上去都不是容易完成的方法。”


“当然,所以我用了最简单的方法,直接询问为沫芒宫服务的制鞋师。”


这个做法对于寻常人来说可谓天方夜谭,顾客的隐私本就是不能随便透露的机密,宫廷工匠更是守口如瓶,但是那维莱特为他争取的头衔,的确给生活提供了许多便利。他于是没有去争抢旧衣服,去像流浪的小狗狼狈地翻垃圾箱,也避免了直接丈量爱人的身体,让他猜透自己想要做什么,失去送礼的惊喜。


“走走看。”莱欧斯利牵着他站起来,欣赏礼物穿在爱人身上的样子,他用这个眼神目睹过那维莱特佩戴自己赠送的宝饰,穿着他挑选的衬衣,品尝自己亲手调制的饮品。他贪婪地捕捉他见到礼物时表情的所有细微变化,将他溺在自己眼睛里面,爱得甜蜜而深幽。


那维莱特被前所未有的,想要珍惜什么的心情,一下攥住。他低下头,第一次审视穿在双脚上的鞋,他记不清自己换过多少双,从未留心过它们的模样。莱欧斯利为什么要送他注定会磨损丢弃的消耗品呢,这是多么残酷啊。


“我绝舍不得下雨天穿它。”他抬眸直直注视着莱欧斯利蓝色的眼睛。


“亲爱的,可这正是下雨时候穿的鞋呀。”


换句话说,这其实是一双雨鞋。


在绝大多数枫丹人的印象里,雨鞋用廉价橡胶制成,通常是肥大的桶状,只在下雨天于户外行走时应急穿一穿,保护鞋子不沾雨水,进了室内便脱下,露出脚上精美的皮鞋。


人造橡胶造价低廉,穿着体验并不舒适,大多运用在平价日用品的制造中。梅罗彼得堡的工厂改进了橡胶,以橡胶为基料添加多种混合物,模仿皮革质感,攻克了原本容易刺破的问题,也增加了它的透气性,已经可以大量投入制作箱包鞋履。莱欧斯利所穿的鞋便使用了梅洛彼得堡研发的新成果。


未来会是橡胶和树脂的世界。莱欧斯利说。


未来么。那维莱特不太想象未来,莱欧斯利反倒总爱在脑中预演。他低头欣赏这双不怕水的高跟鞋,沉浸在莱欧斯利又一次给他的,奇妙的初体验中。


从来没有人为那维莱特准备雨鞋,他所使用的所有物件,都必须用昂贵的材料去贴合身份,对于枫丹人而言,那维莱特频繁丢掉被雨水泡坏的丝绸鞋,是一件奢侈而浪漫的宫廷趣事。贵族们也以不穿橡胶雨鞋,任由宫廷鞋泡水报废为高贵象征,毕竟不肆意挥霍浪费,也看不出他们与平民有什么区别了。


“怎么鞋匠从不让我知晓还有这样好的东西。”


“谁知道呢,说不定是为了让自己的工作看起来更加重要一些——你如果一直不换鞋,他们就要丢饭碗了。”


“那这件事最好保密。”


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有了一双穿不坏的鞋。那维莱特为鞋匠考虑着。


莱欧斯利大笑起来:“好,我们保密。”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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